胡春雨：风险社会呼唤公众责任保险

2013年06月13日09:06 来源：中国保险报

         说起公众责任保险，是一个常人看来颇为陌生的概念。其实这在责任保险家族中应当是个很重要的成员。顾名思义，这个险种承保的就是被保险人对广大公众的赔偿责任。这种责任不像我们耳熟能详的机动车三者险，仅仅承保由车辆使用引起的赔偿责任，而是涵盖着《侵权责任法》上众多的侵权责任形态，因此也被称为“综合责任险”“普通责任险”。但是，车险在随着机动车辆的普及而普及，而公众责任险的遇冷，不能不说是我国当前保险深度、保险密度以及保险意识的一个指标。在这个号称“风险社会”的时代，很多危险还没有纳入保险的管理、转移之道。

　　近期一系列的灾难性事件，令我们的社会震悼不已。痛定思痛，如何用一种可行、可久的机制化解灾难，应当唤起中国社会对公众责任险的再发现。《淮南子》上说：“祸与福同门，利与害为邻”。企业在谋求发展之利的同时，也潜在着损失之害，而避祸往往比求福更重要。当今中国社会法律意识深入民心、国民经济日益发展，这导致损害赔偿数额巨大。但面对损害，我们仍然习惯于从《侵权责任法》的角度考虑损失的分担，保险机制远没有跟上侵权责任的发达，而后者正是立足于损失的填补本身。历史证明，没有有效的机制，法律的正义未必能够抚平灾难的创伤。

　　在现代法制的努力中，《侵权责任法》、《保险法》和《社会保障法》应当是救济损害的三驾马车。形象地说，三者大致可以从基础、最高、最低三个层面发挥作用，为我们撑腰打伞、化险为夷。《侵权责任法》规定着社会的行为准则，国家可以提供的社会保障又有限，而保险是通过社会自身的经济活动“花钱买平安”。据统计，早在上世纪60年代，在补偿人身损害这样的社会事业中，美国保险行业提供的赔偿便高达40%左右，而侵权责任占不到10%。比较而言，可谓差异巨大。在周易的大智慧(601519,股吧)中，“吉凶者，失得之象也；悔吝者，忧虞之象也”。凶险的灾难，总是成为人类的老师。

　　但保险机制的欠缺，并不等于社会上保险需求不存在，一旦摊上意外事故如何找保险人掏钱，成为一个令人难堪的法律问题。去年，笔者代理某保险公司在河北处理了一起案件，法庭的意见原本是依法改判，可院领导的意见是保险公司不出钱谁出，最后随意找个理由驳回上诉。保险公司领导非常生气，笔者认为案子办到这个程度，只能说司法失败了，因为是司法没有守住审判的底线。现实的利益，总是让正义站立不牢。但刨根问底，《侵权责任法》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弥补受害人的损失，当审判中侵权责任落不到实处，法庭在保险上大做文章也就不足为奇，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社会对保险的需求。

　　如何均衡保护当事人的利益，维护保险行业的健康发展，一直是保险审判中的重要课题。最高人民法院近期出台的《关于适用〈中华人民共和国保险法〉若干问题的解释（二）》在加强保护消费者的同时，再次强调“平衡各方利益”“坚持保险原理”。可以想见，如果由于司法的过度干涉，一个行业失去了固有的一定之规，不仅司法的公信力，而且市场规则的稳定性和法律后果的可预见性都将受到冲击。“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”，作为灾难的经营者，保险行业要承担较多的社会责任，这一点不容回避。但保险本身是一种商业活动，而不是由国家承担的社会事业。这决定了它总有其特定的责任范围，这是保险产品的功能所在，也是有限性所在。在权威的《美国布莱克法律词典》中，也强调保险是承担因“特定风险造成特定事项之损失”的合同，这种特定性也被作为定义写入了我国《保险法》。《老子》说：“天下万物生于有，有生于无”。在保险领域，“有”和“无”的重大哲学命题给人的启迪是，无限的社会风险与有限的法律机制，并不是凭着一个有限的机制什么问题都能解决，保险概莫能外。

　　在公众责任险的案件中，首先要根据保险责任的范围及其免责事由确定基本的理赔责任，这个险种承担的赔偿责任往往比较宽泛，但也不是任何损失都要赔偿。在理赔的过程中，有的责任是过错责任，有的是无过错责任，这些责任的构成及其大小都属于《侵权责任法》调整的范围，体现着社会对侵权行为及其损失分担的基本态度。保险金单纯是从损失填补的角度发挥作用，但不宜反过来因为《保险法》的适用而将《侵权责任法》“挤压变形”：不能因为保险金的诱惑，导致一个社会价值观念的失范，这是一个关乎法律体系内在和谐的问题。在具体处理过程中，保险人可以根据案情需要制定不同方案，直接或间接参与法庭的抗辩、和解，从而影响法庭对民事责任的认定，避免被他人的诉讼行为“套牢”。但是，条款中保险责任和免责事由等规定必然要接受法庭的审查，说到底，行业的规定应当符合社会合理的期待，不能导致利益的失衡。否则，法庭可以通过格式条款无效制度、不利解释原则等方法，重新平衡当事人的利益关系。《礼记》上讲：“中也者，天下之大本也；和也者，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，天地位焉，万物育焉”。看来这种传统的哲学观念，在现代保险活动及其诉讼中，也应得到借鉴。

　　（作者系山东鹊华律师事务所主任，律师胡春雨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