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南的阴霾与蓝天

——大明湖、彩石山庄和诚基那点事

作者：胡春雨

         这些年的济南府，总算赶上了天下太平的好日子，一时间求大求洋，发展的倒也不慢。高楼多了，地盘大了，明湖变亮了，南山变绿了。只可恨明府城拆成了老照片，楼盘里一堆的烂摊子。衙门口上访的像大赶集，最近连知府大人都落马了。老天爷惠赐的泉水人家，老祖宗流传的江北名城，到了我们这一代，怎样哺育她的芸芸赤子，怎样流传给千秋百代，怎样在兄弟省市面前有头有脸，还真是个大事。大事，到底让我们摊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 诚基的案子，上靠党、下靠民，中间擎着那点儿锈迹斑斑的法律武器，总算杀开了一条血路。从哪来，到哪去？魔窟在这儿，生路在哪儿？不是我一介草民多事，这事早晚回避不了。一瘸一拐一路走下来，各路朋友帮扶的不少，唱衰的也大有人在——明知山中有老虎，阁下只是武大郎。说的不假，但有一条：大明湖知道不？想当年可是济南最大的烂摊子。天道无为，人道有为；人能弘道，非道弘人。

       “湖面平随苇岸长，碧天垂影入清光”；“鱼戏一蒿新浪满，鸟啼千步绿荫成”。这是宋朝时咱们济南的市长兼市委书记、唐宋八大家的曾巩先生，描写大明湖的诗句。不见得懂诗，只要去过明湖，闭上眼睛想想，诗中的意境也就八九不离十了。可是我们这位领导来济南的时候，我们引以为豪的泉水却经常成为水患：“若岁水溢，城之外流潦暴集”，那年头水位涨的快，一不留神就灌到城里，估计我们的明湖也是帮凶之一。这还不算，当时济南的法治环境很不好，来头大的富二代、官二代杀个把草民，衙门口也是集体不作为，更别说调戏妇女了。面对这个“多盗与讼，号称难治于今”的病态城市，曾市长的执政理念是“务去民疾苦，急奸强盗贼，而宽贫弱”，因为老先生觉得“为人害者不去，则吾人不宁”。于是坐堂后开了十六个字的药方：“除其奸强，振其弛坏，去其疾苦，抚其善良”。既熬猛药祛顽症，又熬肉粥养病体，一方面用铁腕镇压了豪强势力，一方面搞了一大堆政绩不小的市政工程——包括今天大明湖的北水门，永绝水患；大明湖从此规划的灿若明珠，自己也常来散步。一时间变害为利，兴废为宝。这么多硬招、实招推出来，群众砸门上访的少了，“枹鼓几熄”；获得感多了，“人皆以为利”。以至于曾市长卸任的时候被群众堵了大门——济南人不让走啊！这才有了至今奉祀在明湖之畔的南丰祠。

         如此看来，事在人为。老百姓是感性的，也是最明白的，老百姓不讲究什么高大上，总是务实的。贾谊云：“民者，万世之本，不可欺”。只有人民，才是一个城市、一个社会的主体。今天的诚基，的确是个烂摊子、大窟窿，可就算兴风作浪，还没到水漫金山的程度。泉城是老天爷给的，更是老祖宗建的。古人之高风，后人诚然难以企及；但我们的时代，总不能愧对先贤。

       “功者，难成而易败”。世路崎岖，人们只能擦干心中的血和泪水，一路哼唧着前行。彩石山庄的烂摊子，使好端端一个三联集团，没在地产上腾飞，却摔得粉碎。“人有多大胆，地有多大产”，光天化日之下，连预售许可证没有就大模大样的开盘，房地产的法治跑到哪里去了？落下两千户购房者，除了闹哄哄聚众上访，告个状一没门二没用。整整熬了八年，才涅磐重生。但普通群众可能不太理解，这里面最关键的一步，是中国市场法制的一次重大突破：直至请示到中央层面，方由最高法院确认了一个朴实的道理——民众的生存权利高于企业的经营权利，通过对法律人性价值的发掘，确认了购房者优先于抵押权、工程价款优先权等传统市场法制的权利。剩下的烂摊子尽管千头万绪，通过党委统筹和政府职能的积极运作，终归顺理成章。老子云：“损有余补不足，天之道也”，说白了，老百姓安家置业掏的是血本。现在看来，现有法律体系主要是移植的西方法律文化，难免水土不服、药不对症。一个伟大民族的千秋大计，不是拿来主义那么简单，关键是根基在哪儿。曾子曰：“上失其道，民散久矣。如得其情，则哀矜而勿喜”。法治，注定是一个在荆棘中前行、在历史中积淀的艰苦征程。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，我们可以不尊重法治，但摔痛的时候，还得靠法治来拯救。

         几年下来，诚基这魔头已从最牛开发商荣升为惊天大案，津门和老赵家有一腿的“武爷”，让我们主席都觉得开眼。这个过程中，合同法、公司法、规划法被诚基倒过来玩了一遍，法律武器磨的寒光闪闪，舞的神出鬼没，端的纵横驰骋，如入无人之境。到头来还是靠着中央天兵下凡，刹那间横扫妖穴。“人心或可昧，天道不差池”，诚基以其全部妖术，证明了这条看似迂腐的说教。但妖穴藏在深山里不奇怪，如果在华东的精华地带搞起连锁经营，只能证明我们的社会实实在在缺了一样东西——法治。法治，离我们如此的若即若离，又是如此的真实无妄，失去了正义的阳光，便只剩下重重的阴霾。子曰：“自古皆有死，民无信不立”。法治说到底乃国之大信，一旦缺失既坑了百姓也害了政府，信任都缺失了，事办得再好百姓也不买账。

         韩非子云：“一民之轨，莫如法；厉官威民，退淫殆，止诈伪，莫若刑”。我们不可能永久指望曾巩先生担任我们的市长，追求护国佑民，长治久安，除却推行法治，别无良方。记得《史记》上评论韩非子的“刑名法术之学”时，称其“归本于黄老”，我曾经不解，法家与道家哪来的半毛钱关系？经历一番之后似乎若有所悟，所谓“大道至简”，法治不过是搭一个台子，让大家在这方台子上各行其道，尽情表演，只是你好我好大家好，不要犯规出格就行。荀子曰：“礼者，断长续短，损有余，益不足”。权力及资本的势力，天生有着任性的基因，会像老子担心的那样：“人道则不然，损不足，奉有余”。这样下去麻烦就大了，诚基就是闪光的例子。

         说了这么多，还是印度大文豪泰戈尔那句名诗：“当你为逝去的月光而惆怅，也将失去太阳”。昨天已经谢幕，受害者的死对头们已经纷纷落马，将来该谢罪的谢罪，该坐牢的坐牢。尽管留下的烂摊子千疮百孔，急切难以下手，但我相信只要顺畅法律渠道，善用法治思维，以泉城的利益为共同利益，便没有扫不清的阴霾。书曰：“傒我后，后来其苏”，久旱之后，必盼甘霖。老百姓其实不难伺候，关键是按主席说的，给点获得感。雨过风霁，济南的上空，依旧是蓝天。

         古人云：人定胜天。人定了，才能胜天，才能兴利除害，才能变废为宝，才能变不可能，而为可能。